底下坡的石岩

黄长江

底下坡的石岩

                    黄长江

       底下坡的石岩主要有两处，一处是黄家大堡堡上的石岩，一处是大堡堡上的石岩。

       黄家大堡堡的石岩位于黄家大堡堡西侧体西，高是从山脚直到山顶。由于黄家大堡堡从东向西侧卧着，西侧体面属于它的颌胸面，所以显得特别的陡。每当走到这岩脚下时，总会有一种这石岩在朝自己压来的感觉，十分可怕。加之上半天太阳从东面射来，石岩脚下一直受黄家大堡堡本身的阴影罩住，除下午有一会儿能见到太阳的工夫外，下半天又被大堡堡、小堡堡和消洞湾顶上的小尖坡的阴影等来罩住。在脚下时更觉得阴森可怕。

       人怕阴森，猫头鹰可是不怕的。这种动物真怪，它恨不得一天24小时，一年365天全是黑色的夜，除一点从远远的四周透过来的星光和月光外，啥光也不要照过来。它常常会在下午的阴影罩住后，附近无人时便发出浑厚、颤抖的“公王！公——王！”的叫声，让人听来深感一种惨淡、凄冽的阴森恐怖笼罩着整个底下坡的氛围。

       尽管黄家大堡堡的石岩十分的陡峭，阴森可怕，好奇心强的牧童们还是敢从某一处找个突破口攀到岩上去。尤其是见到一只八哥鸟或别的什么鸟衔着一块食物在那峭壁的某一处停留观看一会儿后朝着石岩的某一处飞去时，牧童们判断那里有一窝鸟，便不怕艰险危难，要攀爬上去摸鸟窝。

       一次，村里的几个牧童看着一只八哥鸟大小的鸟，花得十分好看，却又叫不出鸟名来。只见它叼着一块食物远远地飞来，落在骣岩上，眼睛朝四周打量了一番后，疑怀地朝着石岩的某一处飞去。不大一会儿工夫，却又见它从那里飞出来，高高地远远地飞走了。牧童贵华便找突破口顺着石岩朝着刚才看到那鸟叼着肉飞进去的石岩处攀爬去。当他攀爬到半处，手便再也找不到手能够抓牢继续往前攀爬的地方，寸步不能前移了。看样子他这半点的攀爬工夫就要白费了，他就要不情愿地抱着遗憾退缩回来了。

       就在这时，他发现那里有一束绿光照射着他！真是“车到山前必有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呀，他注意到那是一只猫头鹰的眼睛。

       这只猫头鹰突然见到他已离得很近很近、垂手可擒的手，心里一热，浑身起了鸡皮疙瘩，心里不住地滚动着：我是要突一下飞起，冲出去，还是要侥幸地留在这里？冲出去，他必然会发现我，追我或搜查这里，找到我的家后把我的家给端掉，留在这里，或许他会把我当着一块石头，忽略过去，还是留在这里吧。哦，对了，我的眼睛会发光，怕这小子看到，发现我，用翅膀遮起来吧。

       想到这里，这只猫头鹰轻轻、慢慢地沙开一点翅膀，把头弯过来藏到了翅膀里。哦，这下安全了，我看不到这攀到岩上来的小子了，想必他也看不到我了吧。

       就在这时候，这只猫头鹰感到身子微微有些偏颇，并不难受，反而有些舒服，它还感觉到了它的体外有一阵阵的呼吸声，自己的身体被移到了牧童的怀里而离开了石岩。这只猫头鹰就擒了。

       这只猫头鹰大概属于懂点文化有修养且还知道点法律知识的那种，它知道“坦白从宽，抗拒从严”，一点也不反抗，乖乖地就擒于牧童的怀里。接着，它眼睁睁地看到了它的四个蛋宝宝也被这个牧童小心翼翼地分别捡装进了自己的两个衣服兜里。

       除了猫头鹰外，黄家大堡堡的石岩上还有一种已成为黄家大堡堡乃至底下坡一大风景的树——奶浆树。

       奶浆树，类椭圆而比椭圆稍长的叶子，由于每一片叶子和嫩枝均饱含着奶一样的汁，只要把叶、枝撕开或折断，那白得奶一样的浓浓的汁液就会滴流出来而得名。脚下会结那种小小的球形地瓜，据说熟了可以吃，味可口，但我只见到过没有熟的，青皮，显得较硬，掏一颗来捣成两半，里面有跟地上藤结地瓜一样的小籽儿，稍候片刻，这地瓜的肉汁上则也溢出奶汁一样的液。大概这就是名曰奶浆树的原因吧。

       奶浆树，近看似乎能长高，每一根枝头都很茂盛，直朝上升，然而就是黄家大堡堡的石岩上那几株，却也永远没见长高过，只见它们跟其他灌木一样，长到一定的高度后，就以从四周发丫枝为主，窜高速度就越来越慢了。

       奶浆树叶厚，面儿光，类同于上世纪曾几何时，乡民们用来点豆腐的酸汤叶，常年青绿着，成为一大赏绿风景。不同的是酸汤叶里面有奶一样的浓汁。

       大堡堡的石岩虽然也陡，却没有黄家大堡堡的石岩那样悬而峭，站在脚下有一种这石岩快要朝自己压下来了的感觉。

       尽管大堡堡与黄家大堡堡紧挨着，它们所处的位置却相差约百米，所以大堡堡的石岩也明显比黄家大堡堡的石岩高了许多，不过位置高而石岩本身并未必比黄家大堡堡的石岩高。

       大堡堡的石岩上也有许多鸟窝，不过，印象中是以八哥鸟和铁罩子、铁灵夹和一些小雀的窝为多，没有猫头鹰在这里居住。

       铁罩子是一种跟鹰差不多大小的鸟，灰黑色，不像鹰那样一身黑，善高飞，但大约不远飞，只在大堡堡周围见到过这种鸟。铁罩子最怕的敌人是铁灵夹。铁灵夹个儿比铁罩子小一半多，飞行灵敏，也善高飞，你别看它个儿小，铁罩子十分怕它，它常常栖息在高处的石岩上观看铁罩子飞行，待铁罩子飞得累了困了的时候还没有发现它而欲向它附近的一排岩崖靠来时，它猛一冲出，便要去追捉铁罩子。铁罩子虽大却胆怯，往往被铁灵夹追得惨叫着四处逃窜，有的时候，甚至被追迫得飞机坠毁般从高空中坠落下来。大概铁灵夹是爱吃铁罩子的肉，见它坠落下来时，往往会紧跟着俯冲下来。

       大堡堡的石岩上住着许多种鸟，但最欢的大概要数八哥鸟，它们也善高飞，但常常是成群地飞行。八哥鸟息下来时，只见一身的深黑色，当它们飞起来时，你便会看到它们每只的两翼翅膀都有一大块是洁白色的，白得发亮。八哥鸟喜吃牛身上长的虱子，所以它们擅长尾随着牛群给牛找虱子。牛们也喜欢让八哥给它找虱子，身上长有虱子的牛，尤其是那种被虱子咬得瘦骨嶙峋的牛，见到八哥鸟，常常会吃着草向它们靠近，以方便八哥鸟尾随着它，跳上跳下地在它身上捉虱子。所以有时八哥鸟给牛找虱子找到了兴头上，牛也享受八哥鸟给它找虱子的舒服和快感也到了忘我的时候，就常常会在边享受边吃草的过程中便走到了石岩顶上，而忘了脚下的危险，不小心而踩滑从岩上滚落下来。牛背上的八哥鸟常常会在牛滚落的过程中飞起而平安无事，倒霉的是牛，只要一滚落下来，命就乌呼哀哉了，只有等着主人找人来抬回去吃牛肉了。

       飞起的八哥鸟受了一惊之后脱险到石岩上，眼看着从岩上倒载葱滚到岩下的牛，默默地呆一会儿之后，不知想到了什么，常常会用那种特有的地方话加普通话的清脆声音骂：“傻B，狗日的，狗日的狗！”

       我们那里会用当地人话骂的鸟大概只有八哥鸟，但它只会骂这样一句，不仅骂牛，还会骂人，骂它们的同类等。不信，只要你仔细观察，便不难发现，当你惊吓它们时，它们会这样骂；当它们中的一只或两只在飞行中远远地落伍时，前边的息下来后便会这样骂……

       牛从石岩上摔下来的事，在底下坡不仅仅是在大堡堡上发生，在黄家大堡堡上也有发生。原因不仅仅是八哥鸟在牛身上找虱子，牛因为贪吃岩上的好草也难免滚下岩来，牛受人或蛇等其他动物惊吓时也难免滚下岩来，公牛与母牛慢追着做爱时，追到了岩上，更容易从岩上滚下来。

       此外，在底下坡的石岩周围都爱长蘑菇。大堡堡的石岩周围有几窝，黄家大堡堡的石岩周围也有几窝。每年的端午节前后到农历十月初，便说不准什么时候会在哪一窝蘑菇窝里冒出小菇菇儿来，然后只要没有人去动它，便会在一两天内开成伞形的蘑菇朵儿。要鲜要嫩，是蘑菇还没有开得很大的时候。这时候采的蘑菇，拿到家，它就开得最大了。拿到市场上去卖，是最上价的时候。要香，则是蘑菇开得很大的时候，这时整个蘑菇盖都开成了平的。倘逢久干旱后的热天，开到这样程度的蘑菇常常会边沿上卷，顶尖也凹了下去，远远的便能闻着阵阵的蘑菇香味儿。这样的蘑菇，若采回来治到菜籽油中，吃面条时放一小勺到面条里或放到辣椒水里蘸菜吃，可是奇香得回味无穷。但这时的蘑菇不宜炒着当菜吃和做汤菜，炒着当菜吃和做汤菜的蘑菇宜用才开到七、八成的那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