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地等待，你已悄悄离开

雄伟

校园里的石凳上，我和页页背靠背坐着。
    “小凉，今天的税收讨论课，你为什么不发言？”页页问我。
   “我不想说。因为妈妈整天忙着税收的事，根本没有考虑过我的感受；我恨他！恨她不能让我像你一样享受家庭幸福！”我坚定地回答他。
   “小凉！你不能这样说陈阿姨！她很伟大！虽然我对税收的了解大多来源于书本，但税收带给我们的福利还是有目共睹的，比如读初中时的“两免一补”，现在的粮食直补、粮种补贴……”页页激动地说。
我打断页页的话：“我不管！我只知道她剥夺了我幸福的权力！！！”
   “她没有！”“她有！”“她没有！”
    我起身喊着“她有！她有！……”跑开了。
   那天的讨论课之所以选择沉默，是因为在我心中，那是一段永远抹不去的灰色记忆。

                               二

   秋风掳去了最后一片绿叶，只剩下一片片枯黄的悲伤。
   门，“吱”的一声响了。我听见一声长长的叹息声——妈妈回来了。我高兴地推开我房间的门，迎了上去：
   “妈，明天是我——我想邀请几个好朋友到家里聚一聚；你能不能——”
   “妈累了，要休息了；明天再说吧。”
   “你知道明天是什么日子吗？”
  “明天是周末，21号啊。哦，对了，妈还要加班呢。”
  “加班！加班！你只知道税收和加班！你是不是一直不管我了？你还是不是我亲妈？！”
  “啪”的一声，妈妈第一次给了我一记响亮的耳光。我愣住了，妈妈也愣住了。她流泪了，第一次在我面前流泪了。
  “你打我？！这八年来，我一直等待着幸福的降临，可我一直没等到，哪怕只是昙花一现！八年来，你给过我多少爱？你根本不是合格的妈妈！21号，是我十六岁的生日！！！”八年的积愤顷刻间爆发了，我哭着跑回了自己的房间。
   关门的瞬间，我看到妈妈捂着胸口坐在沙发上把一个药片似的小东西填进了嘴里。
   良久，我听见了门外妈妈的脚步声。我趴在床上抽泣着，没有去开门。
“儿子，妈妈对不起你！妈知道，这八年让你受苦了，没有让你像同龄人一样享受家庭幸福，以后妈改。你刚才说的，妈答应你！只要你高兴……”她的声音很虚弱。

                                        三

   又是一个星期天。窗外的雨下得很大。
    我一个人呆在家里上网，当我登陆我的博客准备发表文章时，看到一条好友动态消息，便点击来看。原来妈妈的同事陆阿姨前天发表了新的文章，我便读了起来：
   今天，我和我的同事陈姐一同去收税时，又碰到了一个“钉子户”。那是一家“商务部万村千乡工程”超市，法人代表是一位老大爷。当我们把税单开给他时。他眉头一皱，苦笑着说：“我这是小本生意，本来赢利就不多，再交交税，我还做啥生意吗？”我一听，恼了：“你这也叫小本生意？难道你要抗税不成？抗税可是犯法的！”老大爷也不乐意了，大声嚷道：“我还就抗税了，你能把我怎样？！”“你——”我气极了。这时，陈姐喊住了我，开始给老大爷做思想工作。讲税收的来源和用处，讲税收给老百姓带来的实惠，讲税法，讲党的政策……我们苦口婆心地讲了两个钟头，顽固的老大爷终于醒悟了，爽快地交了税费。
   今天好累，但陈姐更累。每天重复做一件事情，陈姐已经干税收工作快二十年了。几乎从未休息过，这两天我好几次看到她把一片药片似的东西从口袋里掏出来捂着胸口送进了嘴里……
    读到这里，我如梦初醒。以前，我也曾偶尔看到妈妈捂着胸口把一片药片似的东西填进了嘴里……

                                        四

   当我撑着伞跑到税务局时，听见妈妈的办公室里好多人在哭。
    我听见了陆阿姨的声音。“陈姐！你醒醒啊！陈姐！我是小陆啊，你睁开眼吧——”
    那一刻，我仿佛感到天崩了，地裂了，我丢下伞，拔开人群，“扑通”一声跪了下去：“妈！儿子错了！你醒醒啊！妈！——”
    任凭我怎么喊，妈妈就是不肯睁开眼，我知道妈妈去了，过度劳累和突发性心脏病带走了妈妈！
   那天晚上，我跪在妈妈面前发誓长大后要像母亲一样做一名优秀的税务员！

                                    五

   清明时节，我去给妈妈扫墓。
   我把花放在墓碑跟前，泪水从眼里流出时，我喊了声“妈”跪了下去。当我看到妈妈肩头醒目的肩章时，不由地想起了她在日记里写过的一段话——
   皇粮国税，古已有之。中国老百姓对其早有认同。国强税事兴，税兴国必强。而这一切的前提是国家的长治久安和经济的振兴……
  “妈，我知道你喜欢杜甫的诗，今天儿子就给你背一首你喜爱的《忆昔•其二》。忆昔开元全盛日，小邑犹藏万家食。稻米流脂粟米白，公私仓廪俱丰实。九州道路无豺狼，远行不劳吉日出。齐纨鲁缟车班班，男耕女桑不相失。妈妈！你可听见了吗？”
   抬起头，那边花开正艳。暖暖的风抚过我的脸庞，猛然间发现——
   原地等待，你已悄悄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