插画:忘忧草 设计:胡云琦
很多年前的一个夏天,我正躺在床上背诵课文《两小儿辩日》,一阵突发而迅猛的过堂风,忽然龙过峡谷般通过前门的甬道闯了进来;过堂风像传说中的妖怪那样在室内“呼呼——呼呼”地叫嚷了一统,因为没有发现它要喝血吃肉的唐僧,便又“呼呼——呼呼”地怪叫着冲出后窗、扬长而去。
这个来无踪去无影的家伙总是到处吵闹搜寻,谁也弄不清它到底丢失了什么值钱的东西;它翻乱了我的本子、它把我的钢笔丢在地上、它推倒了空空的瓶子、它拽下墙上的挂历......
就在我匆匆整理被它弄乱的本子、并且发现——那支垂直地立在地板上的钢笔,可怜的笔尖已经劈成小虾的爪子时,我听到从我们家花朵一样开放的窗子的下方、传来一阵唧唧喳喳的雀噪。我好奇地寻着声音从窗口探出上半部身体,就发现原来几年来一直藏在屋檐下边的那只鸟窝,也被夏风丢到葱花烂漫的菜地里去了;有几只羽毛稀少,大脑袋小细脖的黄嘴麻雀;正在争抢老雀口中的一只小虫。就在老雀犹豫不定不知要把虫子喂给哪只小雀的时候,突然从旁边飞来另一只野蛮打劫的麻雀;它一探头就极其准确地抢过虫子,然后迅速衔在自己口中。我想:在它急急飞来的地方,一定还有另外一些饥饿待哺的小麻雀等待它的回归吧?
可是,哺子心切的老麻雀怎能容忍这种蛮横无礼的举止呢?它立刻就像一个圆鼓鼓的充足了气的气球那样、炸起翅膀竖起羽毛穷凶极恶地向那只不劳而获的麻雀扑去;那只拣到便宜的麻雀正欲飞走,不小心却被流弹一样袭来的麻雀撞了个趔趄。幸亏它及时打开翅膀两翼着陆才未被击倒,在它看清对方的用意又不想失去小虫的情况下它一仰脖就把小虫吞进了腹中。老麻雀眼看着自己都舍不得品尝苦心留给孩子们的美味、转眼间竟成了那只不要脸的麻雀的盘中餐、腹中物,就更生气了;它恨不得立刻整死眼前这位土匪强盗,它要刨开仇敌的胸膛掏出它的五脏把那只小虫夺回来!
在老麻雀的频频攻势下,那只首先发动侵犯的野麻雀岂肯善罢甘休?它也毫不示弱地一边向前扑去,一边振翅还击。
于是,一场麻雀大战就这样拉开了序幕。两只不分上下高低的麻雀你啄我鵮连抓带挠地拼打在一起。它们在小麻雀惶惑不安的叫声中,从地下打到天上、又从天空打到屋顶;它们从室外拼争着追逐着翻飞到室内。我眼看着它们夺魁卫冕的空战直到最后,它们拼尽力气双双跌落在地为止。
两只麻雀实在累了,它们仰面朝天地躺在地板上;连最后翻身的力气都没有了,只能半死不活地喘息。我看着两只可怜的麻雀,并且向着其中一只麻雀伸出手去,我想帮助它调整一下身体;可是,就在我伸出手臂的一刹那,我看见那只麻雀无力地闭上了眼睛。我看见它的双爪只是无力、茫然地蹬动了两下,就僵死在那里。与此同时,另外一只麻雀也要死了,它只是比先死的那只麻雀多眨动了几下眼睛,就再也不能起身、重返天空。
听老人说:那两只麻雀不是累死的,是气死的;因为它们心胸过于狭窄,气迷心窍、毒火攻心;气炸了肺,所以才死的;也就是说:即使我帮助它们把身体端正过来,他们也活不成了。
哎!天空那么高远,山川那么广阔。可是两只麻雀却为了一只小小的虫子拼得活来死去。
麻雀死了,菜园里的葱花还在昂然,藤缠葛绕的豆角蔓也缘着助长的支架向上攀爬;向日葵依然在阳光中抖擞它们美丽的桂冠。
麻雀死了,它让我明白了一个道理:那就是一切鼠目寸光、急功近利、饮鸠止渴、漏脯充饥的行为都是危险的。我把两只麻雀的尸体掩埋在菜园的一角,并且为此写下一篇日记;在我日后的成长中,每当我遇到挫折、我都会把它们记录下来。我也就渐渐学会了善待自己;把逆来顺受的苦楚深深地埋藏在心里。而不是让它们像麻雀那样肆意打架、失去理智。
因为麻雀的死、带给我巨大的启示,所以,我把那些记录伤心不悦、忧愁烦恼的日记——统称为麻雀墓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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