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长江 发表于 2015-7-25 21:37:11

林氏哈欠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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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氏哈欠传
                                          黄长江


       林氏,确切说应该叫邓林氏。因为她男边的姓邓。而且他们家是吴村唯一一家邓姓人家。       在吴村方圆三五里,可能有不少人不知道吴村的村长是谁、村支书是谁,但肯定没有人不知道吴村有个邓林氏。就是说,邓林氏的大名即便够不上名扬天下,起码在方圆三五里也称得上家喻户晓。她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物呢?因何而得名呢?       其实她只是一个普通农妇而已,而且动作迟缓,连地都很少下,印象中属于农民当中的“懒大老粗”一类,家里极穷,靠男人和大女儿“磨”(当地方言,辛苦)来过日子。常常青黄不接而生活在水深火热中,很多时候都靠吃救济粮度过难关。       林氏的哈欠却是村中的一绝。她的扬名不是因为家穷,也不是因为别的原因,正是因为她的哈欠。那哈欠声,可以说地动山摇、威震山海也不过分。倘是大年三十夜哪家放鞭炮遇上她的一声哈欠,人们就似乎只听见她的哈欠声而听不见鞭炮声了。       一次,我随母亲到菜园地掏菜,见菜地周围几家人的鸡正在菜园里啄菜,母亲正欲紧跑几步上前去赶时,忽听“哎——”一声巨吼,鸡们飞也似地各自向四周自家的方向逃窜。此情此景,让本已来了气的母亲突地笑了起来。我莫名其妙,问母亲笑什么,母亲说邓林氏的哈欠声把鸡哄跑了。我问邓林氏在哪,母亲说在她家呗。而邓林氏家离我家菜园地直线距离也至少有一二百米远。        难忘的是在我刚记事的1970年代末80年代初,麻雀很多,无论走到哪里似乎都可见到麻雀,也常见麻雀在地里或晒场上啄食。总需要人去看守粮食才少有损害;或者至少也得扎几个稻草人,每一个稻草人手拿一根竹竿,竹竿的前端上系一条有色布稍作扬举,让那布条随风飘扬,麻雀们才不敢来。然而在邓林氏家及其周围的几家人家,却不论是晒稻谷还是小麦甚至是酥麻,都是不需要人看守也用不着扎稻草人的。因为邓林氏的哈欠声通常会在10分钟左右就响一次,20多分钟就会有一次特别的巨响,不待麻雀落脚停下,她的“哎——”的一声便会吓得它们魂飞魄散,四处飞逃。       土地刚刚下放的那几年,耕牛也分到了户或小组。常有小偷到吴村去偷牛。一天,两个小偷从山上跟踪牛群而来,盯上了离邓家不远处一詹姓人家的牛,盯准了牛圈的向位就远远离去了,准备夜里再回来下手。       当夜约子丑时辰,夜深人静,俩小偷来到詹家牛圈门前,正欲开圈门,忽听“哎——”一声巨吼,两个小偷以为被发现了,被吓得魂飞魄散,慌忙逃窜。一个逃到了吴姓人家狗窝,被几条本来就欠食的母狗饿狼一样扑抢着竞相争咬,幸亏狗的主人被惊醒,听得不同寻常的狗吠声才起床来救出个血淋淋的人。另一个则逃到了金家茅坑处,踩漏到了茅坑里。金家茅坑是村里有名的深茅坑,一坑的粪便仅装了一大半也差不多有一米六七深,上面除两棵树棍桥搭在一边上方方便解手外,四周就是一些红籽刺、母狗刺和阎王刺作遮拦。       村人们听到狗的狂叫纷纷起床来看,从由吴家狗嘴下救来的小偷嘴里得知还有一小偷,就四处找寻。所幸有人路过金家茅坑旁时听到茅坑里粪水直扑腾着响,一看,有个人脑袋在里面一冒一冒的,有时还会慌乱地伸出一两只手。       村人们忙救起,不待问一句话,那人就晕了过去,三天后才在医生的抢救下苏醒了过来。果真就是那个欲偷牛的小偷。       后来人们就说偷牛会遭报应,也有人说,是邓林氏的哈欠救了詹家的牛。当然还有人说,是吴家的狗吠声救了两个小偷的命。       邓林氏有一个嗜好,爱吃酸茄果(西红柿)。那一年,她家栽到辣椒地里的酸茄果全与辣椒一起病死了。离她家菜地不远处,金家的菜地里,酸茄果成熟时,邓林氏就去偷采,一次两次,金家发觉酸茄果被偷了,但不知道是谁偷的,后来就加强警戒,说是加强警戒其实也只是远远的藏到相邻的另一块地里不显山不露水地,由于她突然忍俊不禁地“哎——”一声打了个哈欠,被金家女边的抓了个人赃俱获。       倘若被村里的其他任何一人抓住,或许都会好些。金家女边的,那可不是省油的灯。她用报纸给邓林氏做了个很高的高帽子,让男人用毛笔在上面写上“小偷”两个大字给邓林氏戴着,然后领着邓林氏去挨家挨户的游街示众。金家女人要求每走到一家门口,邓林氏都要大声说:“我是小偷,偷金家酸      茄果被抓住了,大家不要向我学习”一类的话,让人们围拢来看。但邓林氏嘴拙,不会说。怎么办?气得金家女人又是搧耳光又是脚踢的为她“帮腔”。不过,仅仅这样经历了第一户人家。到第二户人家门口的时候,邓林氏打了个响哈,屋里的人就都出来看了。后来边走邓林氏边打响哈,人们越围越多,效果比用嘴喊的还好。金家女人就不要她说啥了。游了一天,把整个村子都游了个热火朝天,沸沸扬扬。       后来人们了解到邓林氏是因为家里“弹尽粮绝”了,才起了偷酸茄果的歪心。就有人给邓家捐偿些许的粮食。同时也有人指责金家女人:得理不饶人,欺软不欺硬。不就几个酸茄果嘛,犯得着吗?       光阴荏苒,事情已过去了30余年。前不久复去吴村,没听到邓林氏的哈欠声,也没见到金家女人。村民们生活得丰衣足食,年轻的大都外出打工了,就剩下一群群的老老少少留守家园。当我问起邓林氏和金家女人,几位当年还是年轻妇人的老妪告诉我:邓林氏已去世多年了,金家女人苟延残喘地一个人过着孤寂的生活……       我回过头来,愕然之后打了个哈欠,当然明显地没有邓林氏当年的哈欠响。但我哈欠之后,吴村更加格外的寂静了。不,这是白日的寂静,应当叫恬静吧。
                                                                                                2013年4月2日于太平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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